第一百零二章 朕的女人,朕从不亏待(1/1)

郁墨夜微微低垂了眉眼。

男人长袍轻荡、脚步稳健,边走向正前方的一个主椅,边扬目徐徐一扫几人,目光在郁墨夜苍白憔悴的脸上略一盘旋,又瞥向纪明珠,最后看向王德,问:“马车都准备好了吗?”

王德恭敬颔首:“回皇上,都准备好了。钤”

男人“嗯”了一声,一甩衣摆,坐于椅上洽。

纪明珠依旧低眉顺眼,心里却早已被那个“都”字搞得澎湃起来。

也越发觉得自己会是他们中的一员。

其实想想,见这个男人的第一眼,他应该对自己就是特别的吧。

不然,跟他素昧平生,他为何会送船票给她?

不得不说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的很奇妙。

就在她兀自低头想着,男人清越的声音响在前方。

“朕召大家前来,是有件事要说。”

纪明珠微微攥紧了云袖的袖边,眼观鼻鼻观心,一颗心却是几乎就要跳出胸腔。

可一句话停住,却好一会儿没等到下文。

就在她稍稍抬起眼梢,准备偷睨一下前方情况时,却蓦地发现男人不知几时已经起身来到了她身前,长身玉立,吓得她一颤,慌忙又低下头。

“关于账簿上有琴瑟蛊,而朕中了此蛊的事,相信大家都知道了。”男人再一次徐徐开口,“为了解蛊,朕昨夜宠幸了一人。”

全场声息全无,都等着他继续。

郁墨夜将头又低了几分。

樊篱眼梢轻掠,瞥向纪明珠。

纪明珠垂着眉眼,长睫薄颤。

“纪明珠!”男人骤然出声。

纪明珠心尖一抖,抬起头,就看到男人就站在她面前,略略垂着眉目睨着她。

她连忙一拂裙裾跪了下去,垂眸颔首:“民女在。”

“抬头看着朕!”男人的声音响在头顶。

一颗心扑通扑通,纪明珠缓缓抬起小脸,略施粉黛的两颊情不自禁地飞上两团红云。

男人那么高,又加上他站着,她跪着,她只有将小脸仰得很上,才能对上他丰神如玉的脸。

似是感觉到她的吃力,男人忽然倾身。

凑到她面前的同时,伸出大手捏了她下颚,温热清新的气息呼打在她的面门上。

“昨夜是你?”他问。

纪明珠长睫一颤。

跟着一起颤抖的,还有人,还有心。

为他的举措,为他的言语,也为他第一次与她那么近。

两人的脸不过咫尺。

而且他的大手还落在她的下巴上。

感受着他指腹传递过来的力度和热度,她觉得浑身发软。

幸亏,幸亏她是跪着。

她想,若是站着,怕是早已站立不住。

许是见她半响未答,男人又“嗯?”了一声。

她眼角余光不动声色地瞥了瞥一侧的青莲,只见对方只是和其他几人一样,看着他们这边,脸上却并无任何异样,她的一颗心放下。

她非常微弱、非常微弱地“嗯”了一声,便两颊滚烫、一片通红。

当然,只有她自己知道,那是因为心虚的缘故,可她也深知,在别人看来,那是羞怯、那是难为情、不好意思。

下颚一轻,男人松开了她,直起腰身负手而立。

“朕的女人,朕从不亏待,你想朕如何赏你?”

纪明珠以为他会直接册封,或者先带她回宫,没想到他会如此问,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。

所有人都看着纪明珠,除了郁墨夜。

她也想让自己装得如众人一样,但是,她发现自己抬头的力气都没有,装一装的力气都没了。

她依旧保持着眉眼低垂的姿势,心中早已滋味不明。关于蛊的由来以及中蛊的后果,青莲早上已经大致跟她说了。

昨夜郁临归来了,樊篱来了,以及他们在帝王厢房里发生的事,青莲也粗略跟她说了一遍。

青莲说,皇上宠幸了纪明珠。

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她听到这个消息那一刻的心情。

她不知道自己是该哭,还是该笑,该委屈,还是该庆幸,该难过,还是该高兴?

她只知道,就算她目前的危机解决了,她与他亲兄妹**也是永远无法抹去的事实。

肮脏、不堪、罪恶,就像毒蛇一样缠上她的神经,让她想逃,想逃离这一切。

可她又怕,怕她逃不掉,因为她身边藏着隐卫,她看不到,却真实存在的隐卫。

一旦逃不掉,她就会自我暴露,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,变得更加无法收拾。

除了装没事人,她别无选择。

可她怎么装?

这厢,纪明珠一番飞速地计较之后,垂眸颔首回道:“但凭皇上处置!”

让她一个面皮子薄的女人说,她怎么说?

难道说,请皇上册封吧,或者说,请皇上带我回宫吧?

她说不出口。

所以,她用了一个放低姿态的回答。

通常只有犯错受罚,才会说,但凭处置吧?

不过,她隐隐生出一种担心,他问这话的目的,难道不想册封,不想带她回去,而是打算用一笔丰厚的赏赐将她打发掉?

不,不会的,随即她又否认。

因为男人的话是,朕的女人,朕从不亏待,他的女人,既已承认是他的女人,又怎会随便打发?

满心期待,静静而等。

终于,男人再度出了声,可说出来的话却是让她一惊:“册封赏赐都是小事,只是,你如何证明昨夜的人是你?”

此话一出,不仅纪明珠,郁墨夜心里也是一个咯噔。

难道他怀疑?

手心一层细密的冷汗冒出,郁墨夜终于第一次微微抬了眼,朝纪明珠看去,希望着她能有万全的对应,谁知好巧不巧就直直撞上站在纪明珠旁边的男人刚好瞥过来的目光,她吓得一颤,连忙将视线收回。

这厢纪明珠涨红了小脸,水眸里流转着委屈,这种事情让她如何证明?

不过,她也能理解男人的做法。

毕竟不是寻常的男人。

听说在宫里,还有专门的部门记录帝王的**,什么时辰,什么人,什么时候开始,什么时候结束,都会记录得清清楚楚。

所幸她有先见之明,昨夜破了自己的完璧之身。

朱唇嗫嚅了半响,才瓮声道:“可以……可以让青莲姑姑……检查一下……”

一路随行,她知道青莲会医术的,而且,她觉得,为了自己好脱身,青莲应该会帮她。

就算不帮,她的完璧之身已破这是事实。

而且,她曾听怡红院的嬷嬷说过,可以从破的程度和痕迹来判断几时所破,曾经历过多少人事。

她正好是昨夜破的,且痕迹和程度,应该也看得出是初次。

“青莲!”男人出声。

青莲心口一颤,这个男人虽然贵为君王,却鲜少直接喊她的名字,一般都会喊她姑姑,或者青莲姑姑。

定了定心神,她躬身上前。

以为男人唤她是顺着纪明珠的话,让她去给她检查,便对着男人略略一鞠后,转眸对纪明珠道:“明珠姑娘请随奴婢来!”

边说,边走在前面,准备带纪明珠去大厅的耳房。

纪明珠也正欲从地上起身,却又忽然听到男人道:“不用验了!”

青莲停住脚步。

纪明珠微怔,随即,心中一喜。

看来,是试探她的。

见她如此坦然,自己提出查验,并毫无惧意,便也就相信了。

与此同时,一颗心大起大落的,还有郁墨夜。

她不知道纪明珠是如何敢提出如此大胆的建议,让青莲去查验她的身体,她想,或许是赌吧。

终究,赌对了。

现在想想,她还真的不够了解纪明珠。

曾经见她在她大哥的淫威下,那般无助,那般害怕,还以为她是个胆小之人。

却原来,是她低估了她。

一般女子又岂敢冒充承帝王雨露?还敢如此去赌?

纪明珠做到了。

当然,她应该感激她,是她的冒充才解了她的困境。

对她此举,她也表示理解。

毕竟,能成为帝王的女人,怕是全天下的女子都梦寐以求的吧?

何况这个帝王还是如此优秀。

牵了牵唇角,她微微苦笑。

想必接下来就是册封了吧。

纪明珠也没有起身,依旧跪在那里,等着帝王接下来的话。

既然说不用验了,那么接下来是……

“昨夜不是纪明珠!”

男人骤然出声,笃定五字落下,如同平地惊雷,在厅中几人耳边炸响,所有人一震。

纪明珠惊错。

郁墨夜慌惧。

所有人都愕然看向男人,包括纪明珠,也包括郁墨夜。

这是自进门以来,郁墨夜第一次正视他。

其实,不是她终于敢面对了,而是她已经慌乱到了极致。

他说,不是纪明珠,他为何那般肯定不是纪明珠?

如果他那般清楚地知道不是纪明珠,那是不是表示他其实……

天啊,她不敢想。

这厢,纪明珠脸色煞白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
她不知道这个男人是不是也在赌,或者故意诈她,所以,她不敢轻易承认或者否认,就仰脸望着他,万分难以置信、万分委屈地望着他,水眸愁绪轻掩,什么都不说。

厅中其他几人亦是一头雾水。

郁临归更是忍不住开口相问:“三哥,那不是她,是谁啊?”

樊篱眸光微敛,似是有所感,眼梢一掠,睨向身侧不远处的郁墨夜。

郁墨夜早已再度低了眉眼。

“是她!”

男人骤然扬袖一指,直直指向一人。

啊!

全场震惊。

郁墨夜更是呼吸一滞,慌惧抬眸。

他不至于吧,不至于这样将她给揪出来,他可是帝王,他们可是兄妹……

在看到男人伸手所指的那人时,她就完全震住了。

有懵,有震惊,更有意外。

同时,也听到了自己紧绷的心弦微微一松的声音。

帝王所指的人,赫然是青莲。

郁临归也甚感意外。

王德难以置信,一瞬不瞬地盯着青莲,眸色复杂。

樊篱微微眯了眸子,探究的目光在几个当事人脸上盘旋。

就连青莲自己亦是一脸的惊错和茫然。

直到男人再度出声,她才回过神。

“琴瑟蛊的确厉害,朕几乎意识全无,但是,还有一丝丝清明,朕知道是谁。”

青莲脸色青白,张嘴正欲否认,男人却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,继续道:“朕非常理解姑姑为何宁愿默不作声、独自承受,也不愿让大家知道。姑姑的苦衷,朕懂,但是,朕的心,希望姑姑也懂。”

青莲心口一颤,愕然看向帝王。

四目相接。

主仆二人第一次这样对视。

男人黑眸如墨,深邃如潭,透过层层叠叠,青莲专注地看进他的眼底。

片刻之后,青莲眼睫一动,似是恍悟了过来。

男人将视线撇开,薄唇启动,再一次徐徐开口:“姑姑想必是为了朕的颜面,其实,姑姑大可不必如此,历朝历代,帝王宠幸宫女的都屡见不鲜,多少年轻帝王、太子、王爷的第一次,都是承贴身婢女所教,这并不丢脸。何况,昨夜,朕是中了蛊,姑姑是替朕解蛊,换句话说,是姑姑救了朕的命。”

青莲“扑通”一声跪于地上,声音微颤:“奴婢惶恐。”

“姑姑作何要跪?”帝王举步上前,虚虚一扶青莲,“快快起身。”

“谢皇上。”

青莲起身站起,垂眸颔首。

“姑姑一心为朕,朕又岂能让姑姑平白受了委屈,当然,朕也不会强求于姑姑,一切由姑姑自己决定,是随朕回宫,还是继续追随四王爷,姑姑说了算。”

青莲几乎未做一丝犹豫,当即便躬了身。

“谢皇上厚爱,替上分忧,本就是做下人的本分,皇上不必挂怀,奴婢……奴婢想继续留在四王府伺候王爷,请皇上成全!”

帝王扬目,朝郁墨夜看过来,朗声道:“看来,四王爷对你不薄啊,你伺候了朕多年,伺候四王爷两月不到,就对四王爷死心塌地了。”

语气非常难得的温润,甚至还绞着些些调侃。

郁墨夜却是听得眼帘一颤。

“四王爷,日后更是要善待于她,听到没?”这句话帝王是跟郁墨夜说的。

郁墨夜颔首,“是!”

其实,她有些懵。

明明不是青莲不是吗?

郁临渊昨夜失去意识,可能误以为是青莲,这个可以理解。

可青莲作何要承认?

对于一个女人来说,清白是何等重要。

起初她以为是跟纪明珠一样。

毕竟一朝承了帝王雨露,从此荣华富贵自来,人往高处走,每个人都有追求锦衣玉食的权利,这无可厚非。

何况帝王自己都那般肯定,作为一个下人何乐而不为?

可是,既然是这样的目的,做什么又拒绝了跟帝王回宫这条路,而是继续留在她的身边?

这就让她糊涂了。

难道是见帝王如此肯定,不敢当面否认,怕驳了帝王颜面?

又或者故意如此,让帝王更加觉得欠她的恩情?

毕竟像青莲这种出身卑微、年纪又偏大、姿色也没有的婢女,就算真的回宫被册封,也一定会被后宫的那些女人排挤,日子绝对不会好过,青莲呆在深宫多年,比她更懂宫廷险恶,所以,宁愿如此?

她不知道。

这厢,纪明珠早已跌坐在自己的腿上,整个人都傻了。

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了吗?

她简直难以相信,可是事实就摆在面前。

如果帝王说的是别人,或者青莲自己否认,那么,她还可以狡辩和争取一下。

可是,是青莲。

正主本来就是青莲。

而且,青莲还承认了。

这让她怎么办?

毫无办法。

她做梦都没想到会这样。

男人竟然有意识,竟然知道是谁。

既然知道是谁,做什么要给她各种错觉,给大家各种错觉?

做什么昨夜醒来见她在房中那般反应?

做什么昨夜不直接说是青莲?

做什么要搞出这么多有的没的?

就是专门要看她纪明珠笑话吗?

如今好了,害她傻傻地自毁了清白。

毁了清白是小事,这冒名顶替、李代桃僵的欺君之罪让她如何承担得起?故意的。

这个男人分明就是故意的。

是想要她死吗?

这般想着,她就忽然低低笑了起来。

所有人一怔,全都朝她看过来。

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,她从地上爬起来,摇摇晃晃起身,目光灼灼,直直看向那个凉薄心狠的男人,开口相问:“皇上为何要这样对明珠?”

“为何?”男人轻嗤,原本是站在青莲的前面,徐徐转过身来,面对着她,脸上笑意一敛,眸色转冷,沉声道:“你是谁的人?”

纪明珠身子一晃,愕然睁大眼:“皇上什么意思?”

“什么意思?听不懂吗?朕问你是谁的细作?”

男人挑眉睇着她,眸中冷色昭然。---题外话--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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