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2、我还能活(1/1)

周瑞已经被蛇妖的惨叫吓傻了。看见子虚看他,仓皇逃窜:“别过来,我还没死呢。”

子虚摇头:“何必执迷不悟?”

周瑞向着自己的躯壳冲去。他以为,只要自己回到躯壳中,就还能活过来。谁知倏忽一下,就从那躯壳中穿了过去。他如何死心?转身又扑了回来。如此来回几趟,终于不得不接受自己再也无法还阳的事实。站在自己的躯壳旁边,欲哭无泪。

忽然,他似乎想起了什么,一下子冲到躺在地上的妇人面前,狰狞道:“都是你害的。你还我命来。”

妇人吃力的睁着昏花老眼,好不容易才看清是他:“瑞儿啊。等我死了,记得把我和你爹装在一口棺材里。我最放不下的就是他了。”

周瑞狂怒,吼道:“你眼里除了那人还有谁?为了那个活死人,你做了多少孽?周家满门都让你杀绝了。你让我埋你,谁来埋我?谁来埋我?”

妇人这下听得明白,气得好一会儿喘不上气来:“你这不孝子。我就不该留下你给周家传宗接代。”

“传宗接代?”周瑞怒极狂笑:“你是留下我好给你生有着那人血脉的后代,好拿来给他续命的吧?别以为我不知道。周家一门,上至我爷爷、奶奶,下至我幼弟弱侄,全被你一个一个屠杀。把血肉喂给那条蛇妖,炼出精华用来给那人续命,给你驻颜之用。要不然,你以为这么多年,我为什么从不追查那些人的去向?”

“原来你都知道。”妇人喘息着,声音很低。不过,那不是因为愧疚,而是因为衰弱:“你的父亲是周家的骄傲。能为他牺牲,是你们周家所有人的荣幸。”

“荣幸?”周瑞冷笑:“那你怎么不把自己杀了?”

妇人道:“我不是周家人,身上没流周家的血。你父亲的病务必要至亲的血肉精华才能治。而且,我也不能死。我要是死了,万一你父亲哪天醒来。找不到我岂不是要痛不欲生?我怎么舍得他难过呢?”

周瑞冷笑:“那你就舍得他高堂双亲?舍得他兄弟、儿女?你祸害了他一门至亲,就不怕他醒来后痛不欲生?”

妇人道:“怎么会呢?有我陪着他,别的都不算什么。你不也亲手杀过自己的儿女吗?也不见你痛不欲生?”

周瑞又怒起来:“我那是为了自保。我要不杀他们,你就会杀我。”

妇人沉重的喘息着,没有说话。周瑞以为,这是默认。叫道:“你以为我一房接一房的往家里抬人,拼命的生孩子是为了什么?我是为了活命。我还没活够,我不想死。”

一旁的狐三娘忍无可忍:“虎毒不食子。你为了活命可以杀自己的亲骨肉,为什么不能杀了你那为非作歹的母亲?你和畜生有什么区别?”

骂完了一想,不对。她自己是狐狸成精。是畜类。急忙补了一句:“不对,拿你和畜生比,简直是对畜生的侮辱。”

周瑞听见狐三娘的声音,面上露出晦暗之色:“我怎么能对生身之母动手?那是不孝。”

“我呸。”狐三娘义愤填膺:“你们这对狗屁母子,少拿孝道说事。我眼睛又不瞎,刚刚看得真真的。你分明是对你的母亲有非分之想。你禽兽不如。不对,你不如禽兽。”狐三娘词穷,搜肠刮肚也找不出可以形容那对母子的词语来。

那母子还真般配。当娘的,为了自己老公。不惜对至亲骨肉下手。当儿子的,觊觎母亲颜色,甘心拿骨肉开刀。天上地下,如此灭绝人伦的人绝无仅有。更可笑,这两人还都是一口一个孝道。岂不恨煞天下人?

周瑞闻言,顿时变了颜色:“是又怎样?”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耻嘴脸。狐三娘气得就差跳脚了。要是换了玄荆,决计不会和周瑞废话,早把他打得魂飞魄散。可是,狐三娘于市井中,感人气而成妖。虽然活了七千年,可充其量就是个活的时间长了些的妇人。连骂街都不如市井妇人厉害,更想不起来和人动手。

她无计可施,可不代表这里没人能收拾得了这无耻之徒。狐三娘怒冲冲就走到了子虚面前:“阿虚,你管不管?”

子虚笑道:“稍安勿躁。”

狐三娘翻着好看的白眼:“也就你能气定神闲,还笑得出来。我都快被气死了。”

子虚道:“我总得等到曲终,才能决断那人该散往何处?”

狐三娘急道:“这还有什么好看的?他们自己不是已经说的明明白白。”

子虚伸指指向周瑞。

周瑞亲眼看见这个面目普通的姑娘,弹指间送走了蛇妖。蛇妖的惨叫好像还在耳边。这时看见子虚指着自己,顿时大惊失色:“你不能把我送走。我还可以活。我的身体还好端端坐在那里,我还能活……”

子虚笑道:“这些话,你去饿鬼道找鬼王说去吧。”话音未落,弹指一挥。周瑞变成一团拳头大小的黑色雾团,带着一路惨呼,向着六道轮回路口而去。片刻之间,轮回路口路口,烈焰冲天。惨叫大起。

“瑞儿怎么了?”妇人听到儿子的惨叫,挣扎着想要看个究竟。可惜她为保青春,服食生人血肉炼制的精华。如今遭了反噬,已经接近油尽灯枯。挣扎了半天,也是枉然。

狐三娘快人快语:“你儿子已经死了。我们子虚姑娘送他往饿鬼道轮回去了。”

“死了?”妇人半天才明白狐三娘话里的意思:“饿鬼道?”

狐三娘现在,对那老的不像样子的妇人一点儿也同情不起来:“是死了。”

妇人忽然又哭起来:“怎么办?瑞儿死了,谁把我和你葬在一起呢?”忽然又想起什么:“叫我的车夫来。我有话交待他。”

这次接话的不是狐三娘,而是子虚:“等会儿天亮了,他自己会来。不过,他恐怕没办法把你和你丈夫合葬。”

“为什么?”以妇人对他丈夫的情谊,没有歇斯底里实在有些让人意外。

子虚不是话很多的人。她抬手一招。本来躺在客房里的男子立时出现在了厅堂之中。肤色红润,鲜活如初。妇人顿时看痴了。目中情意缠绵,仿佛十八九岁情窦初开的少女一般。因为老迈而浑浊的眼眸都放出令人不敢正视的光彩。

这个男人容貌不俗,和清俊的杜若有得一拼。只是少了些灵性,失了些杜若特有的清华气质。不管这男人好的时候是个什么样的人。光凭这幅皮囊,确实有些让女子珍视一生的本钱。只是,为了他,害死满门至亲骨肉,就是丧心病狂了。

忽然,男人的五官开始消融。仿佛春雪融化的样子。一点点儿变成细微的粉末飞扬开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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