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七章 志向(下)(1/1)

看着梅香的样子,余启轩脸上充满了得意的笑容,许是今日他第一个发问,占了绝大的便宜。

“大娘上次向父亲提起要收你做义女,你为何不应?”

余启轩缓缓开口,像是这个问题在他心中憋了很久,此刻有机会问出来,竟有些释然的情绪。

梅香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,余生也无法猜透她心中究竟在想什么,同样,他也十分好奇,大夫人极少求余安临什么事情,收做义女之事必会答应,却没想到被她拒绝。

殊不知整个江宁府,有多少人想要踏进余府大门而不得,这一步天堂之事,却没得到梅香的应允。

“梅香何德何能,只求能一辈子伺候夫人,这义女之事,却是想也不敢想……”

痴痴地看着余启轩,梅香像是在刻意的隐藏着什么,余生见此,心中猛然一痛,黯然心道,这又是何必!

他们三人小时候便在一起玩得极好,又是无话不说,故此才有了每隔一段时间互相提问的习惯。

并且每一个人都不得说谎,否则便会永远不理那一人,虽是小时候的铮铮誓言,直到长大,他们却还是恪守着这个准则。

余生也从未见到二人说过谎话,彼此之间极为信任,但是今日,面对余启轩的问题,梅香却是第一次说了谎话,第一次打破了这个规矩!

不知是否得到满意的答案,余启轩也不再追问,整理思绪过后,对着余生说道,“既然这殿试科举之事作罢,你今后又有何打算?”

“我准备去岚崆山修道!”

余启轩在石桌上不断摩挲的手指忽然停了下来,再也没有那般随意,似是极为惊诧,疑惑地看着余生,喃喃道,“难道……”

只见余生点了点头,余启轩也就不再发问,双手一摊,长出了一口气,“我问完了,接下来该你们二人了!”

余生和梅香相视一眼,“你先……”

“你先……”

看着二人谦让的样子,余启轩言道,“还从未见过你们两个这般谦让,若是再不问,我可还有很多问题……”

“少爷,梅香想问,你究竟有没有心悦之人?”

余启轩的动作凝固在半空,余生在他脸上,看见了一闪而过的不一样的表情,那是慌乱。

“这次去皇甫,见了皇甫的漓落公主,生得可人,若是父亲大人能够向皇甫提亲,那便是求之不得的事情!”

他的声音如同滚滚天雷在梅香耳边炸响,让她瞬间脸色苍白,眼泪止不住的从双眸间疯狂涌出,只觉得整个天地都要旋转起来,让她想要逃离这里,让她想要收回这个问题,哪怕自己已经知道了答案,哪怕让自己保持着那一份朦胧的感觉,哪怕自己与你有着天涯海角的距离!

但是世上哪里来得那么多哪怕,在听到梅香之问的时候,余生便已经能够猜到她得不到自己满意的答案。

余启轩似乎没有看见梅香泪若泉涌,依旧保持着脸上那副笑容,“还有小生一个问题,要不你也问问这个问题,我倒是好奇得紧。”

“我没有心悦之人,又有哪家姑娘会喜欢一个破烂溜丢的人,你说是不是啊,梅香……”

梅香已经不知道余生口中在说什么,也不在乎他在说什么,而余生心中,除了心痛,便是惋惜,便是无奈。

“好了,该我问了,启轩,不知你以后有什么打算?是一直跟着船队来往各地么?”

余启轩抬头看了一眼天空,那里星辰斑驳,残月隐晦,“我也不知道,父亲然后我跟随船队多学学,我便照着做了,若说起志向,与你和大哥比起来,我终究是差得远了……”

在此刻提起余启明,让秋心想起那个让人喘不过气来的身影,以及那时刻伴随着的危机感。

“那梅香呢?你有什么打算?大娘收你做义女,你虽拒绝,可是大娘依旧视你作几出,你何不答应下来,也好过你无依无靠……”

“我不知道,不要问了,不要再问了……”

“呼”地一声站起身来,梅香再也忍不住哭声,在这安静的夜空里,顺着余府中交错的小道,昏昏然之间不知跑向了何处!

余启轩脸上淡然从容的笑容猛然消失,身上那种飘逸顿时消散,他朝着梅香跑去的方向张望,喉结上下游动,却始终没有追出去。

带着沉重之气,带着颓丧之音,他转过头来,对着余生苦笑一声,“你是不会对我撒谎的,对吧,小生。”

眯着眼睛看了一眼余启轩,余生点了点头,“书上说,世上没有全然之事,梅香不答应大娘将其收作义女,你可知道其中原因?”

“知道,怎么不知道,若是丫鬟,我与她还有一丝希望,若是兄妹,便再没有敞开之门,但是前者,这其中痛苦,其中怅然,你怕是比任何人都了解吧!”

胸中陡生一股闷气,说不清道不明,但是却实在难解难疏,自己都能看出来梅香对于它的情愫,余启轩在外历练几年,人情世故通达,又怎会看不出。

自己问梅香那个问题,虽然看起来与余启轩所问如出一辙,可是他在劝慰梅香,劝她放弃了心中想法。

“那皇甫公主漓落,也是你编造出来骗她的吧!”

“没有啊,这些年来回答了这些问题,我又何曾骗过你们,皇甫确实有个公主叫漓落,确实生得可人,但是,她今年才六岁,乳牙还未褪尽。”

闻言,余生突然想笑,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,只见余启轩的声音在这灯光下拉得老长,“有些事情不得始,便无终之痛,我们终究还是太年轻,难言以后之事,难分当下之局,故而每一步,都要谨小慎微,当不悔恨终生!”

“难道这样做,你就不会后悔了吗?”

余生目若利剑,话似尖针,只要穿透余启轩一颗心去,而余启轩又回过神来,云淡风轻地说道,“这又是下一个问题,待你我三人再聚,那时恐怕会见了分晓!”

余生沉默,自顾地转头走了,而余启轩摸了一把尚有余温的石凳,在原地叹了一口气,离开了这清冷的花园。

万籁俱静之中,整个余府都沉沉睡去,但是今日三人再聚,却不似往日轻松快活,不像幼时那般因为得知了他人心中的小秘密而大笑,反而带上了某种隔阂,某种挥之不去的隔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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